温柔细语,是长辈的轻喃。
一张早已用久的木桌,一把木椅,他在案前耐心地为孩子们订正书法错误,整个教室没有一点喧闹。这是桑吉扎西练习书法的第三十个年头,也是他开始为藏族孩子们免费授课的第二个年头。
书法课上,桑吉扎西与孩子们 刘子薇/摄
“藏文书法是瑰宝”
“好的东西,是需要传承的,尤其是像藏文书法这样的文化瑰宝。”
甘肃民族师范学院的工艺楼里有这样一间工作室,两张大通桌,十几张小凳子,墙壁上挂着藏文楷体书写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窗边摆着社团同学们养护的植物。
藏文书法创制至今约有一千三百多年的历史,2008年,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藏文书法是运用竹笔进行书写的,要求以姆指和食指钳住距笔尖一寸左右的部位,执笔要松紧适度,中指以下应适当伸缩,掌心留下能够容纳一颗鸽子蛋的空间。已经练习了三年半的拉姆同学向我们展示了竹笔的握法,她接着解释道,“写书法之前要先划好线,从三十个字母开始练习,然后是四个元音符号”。说罢,她从一只鼓鼓的文件夹里掏出几叠用胶带塑封的纸:“这是老师给我们举的一些例子”,她拿起一张向我们介绍,“这是行书,它主要是3+6,就是上线和中线间量3个竹笔的宽度,中线和下线间量6个,而楷书主要是5+5,上下两格等长,为了看起来更加端庄严谨。”
“5+5” 刘子薇/摄
不同的字体有不同的要求,不同的阶段所学习的内容也不一。卓玛草(化名)今年13岁,在合作市藏族小学上五年级,她告诉我们,来学院里练习书法是学校老师介绍的,自己已经跟着学了三个学期,现阶段正在练习楷书,“来练习就是因为我喜欢写字”。当我们夸她字写得漂亮时,她摇了摇头,低头笑了。
卓玛草 刘子薇/摄
“这群小孩子特别幸运”
藏族姑娘拉姆来自西藏昌都,家中的兄弟姐妹很多,拉姆不是最大的,的弟弟妹妹还在上学,大的哥哥有的去外地做生意,有的出家当僧人。今年6月毕业于汉藏翻译专业的她毕业后没有马上返家,而是一有空暇时间就跑到工作室练习书法。她告诉我们:“开始没有书法社团,只知道有很厉害的书法老师,就直接找老师去上课学书法。”她在大一下学期经朋友介绍来学习,到现在3年多了,2016年藏文书法社团正式成立,截止目前已有200余人,因为人多,都是分批次上课。拉姆目前阶段在练习书写梵文。
拉姆所写梵文 毛帅清/摄
“他们很幸运”,是拉姆的感叹。拉姆从高二开始接触书法,只能用圆珠笔或签字笔进行简单临摹,而这群小孩子在小学就可以接触到藏文书法,而且可以用专业的竹笔进行书写,也有专业的老师进行免费教授。
拉姆还向我们提及了一位家住云南的学长,毕业后当地政府部门帮助他开办了一个工作室,现在他经营着一家书法文化博物馆。当我们问她有没有像学长一样开一家自己的工作室的想法时,拉姆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有”,但这份热情立马低沉了,“家里人不会同意的,他们让我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拉姆对自己未来的选择是迷茫的,“我也想开办一家属于自己的工作室,我没有报名省考和国考”,她调皮一笑:“但是毕业了要干什么呢?”拉姆又陷入了一阵深思和沉默。父母催促她回家的电话再次响起,她匆匆走出门外,不到一分钟后,她挂断电话,推门进入,长舒了一口气,笑着和我们说,“我爸妈又来催我了,但我暂时还不想回去,还想呆在这儿练习书法。”我们问到,“其实父母想的更加实际是吗?”拉姆点头。
“成才就是回报”
“给老师什么东西,他都不会要的,有些毕业生回来看望他,带了一些牛奶,他也会把牛奶再分给我们。”拉姆口中慈祥的“老爸”桑吉扎西,是甘肃民族师范学院美术系书记,也是甘南州藏文书法家协会主席。
扎西老师向我们介绍:“藏文书法、汉文书法都一样,练习要从孩子们抓起,练习时从三十个字母开始,然后是楷书、行书,步步深入,慢慢复杂。”扎西老师18岁开始当老师,“当了一辈子老师”。拉姆提起老师时不住赞叹:“老师从来都是很耐心地对待小孩子们,有些家长把二年级的小朋友都送过来,但是他们都不听话,也都不怕老师,老师还是很耐心地教授。”孩子们练习书法的竹笔、墨汁、大本子都是老师免费提供的,书法室里的洗手液和抹布也都是老师购进的。对于这一切,扎西老师只是淡然地说,“这是当老师应该做的,这是我的责任,教孩子们从来不求回报,成才就是回报,有出息,事业有成就是给老师最大的回报。”看着孩子们纯净的笑容,扎西“老爸”的眼神中充满了温柔。
扎西老师 毛帅清/摄
(作者为兰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本科生刘子薇、毛帅清;指导教师吴义东为兰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