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城湖是长江支流——沱江流经四川省内江市而形成的人工湖水域。早些年,甜城湖严峻的卫生问题,几乎使内江市市民谈湖色变,“塑料瓶、甘蔗渣,看得游人眼睛花”这句顺口溜,就是当时的写照。但在如今,甜城湖已然成为了市民们垂钓、游泳、赏景的好去处,被誉为“天赐内江的财富”。
甜城湖的变化,离不开甜城湖水务清洁队的努力。在平时,甜城湖水务清洁队每天出航6-7艘船,每艘船一天就要清理大约1-3吨的水面垃圾;汛期以后,出航的船只数量多达10艘,平均每艘船一天清理6-9吨垃圾。作为“水上卫士”的甜城湖水务清洁队,守望甜城湖是他们的使命和担当。
“要队员做到的,我必须先做到”
第一次见到姚志贤是在周六的甜城湖上。她拿着遮阳伞,穿着绣花鞋,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一身与清澈的甜城湖水对比鲜明的红色碎花长裙。这是她在休息时喜欢的打扮。她说,她在工作时间不能这样穿,必须和汉子们一样穿着迷彩的队服。
因为“比较喜欢环保类工作”,因为能够胜任这份工作,姚志贤来到了甜城湖水务清洁队。到2019年,已经是她担任甜城湖水务清洁队队长的第九个年头。对于这份工作,她有着自己的憧憬和想法。
“天天在水里头工作,肯定安全因素是最重要的。”从接手这个工作以来,队员们安全问题一直都是姚志贤心里最紧绷的那根弦。对此,她自己摸索了一套系统的制度。根据水上工作及队员们的特性,她要求水性好的队员在腰间系三块泡沫板,以便在高效开展工作的同时,保障队员安全;水性不好的队员,无论天气多热,都必须身着水背心才能参加工作。
穿着水背心的队员 马梦瑶/摄
有相关规定和要求还不够,队员们不执行也是姚志贤在建队之初需要解决的一大问题。“队员大部分都是来自于渔民,而渔民自由散漫惯了,他们想今天出工就出工,不出工就不出工,按我们这里的规定安排,他们就接受不了。”说到这里,姚志贤有点无奈。
作为队长,姚志贤说自己是一个工作狂。为了保证队员们严格执行相关规定,她每天早上都要在出航以前集合队员,齐唱《团结就是力量》;在队员们出航以后,她还要在所有队员的工作区域内进行巡查。在参加这份工作之前,她就被确诊为乳腺癌中期,对于需要静养的她来讲,长时间的巡查无疑是一件异常艰苦的工作。在工作开始之初,她身体很差,她的家人就带着凳子,陪着她走过甜城湖的各个角落,身体支撑不住时,她就用凳子歇一会再继续。后来,她身体好些时,自费买了一辆自行车,骑着它,姚志贤几乎走遍了甜城湖的每个角落。
作为一位女性,要让一帮糙汉子心服口服,无疑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她经常说,“要队员做到的,我必须先做到”。她不仅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虽然不会游泳,但每一次出现险情,她都冲在第一线。2012年7月,内江市发生50年一遇的特大洪水,洪水冲垮了上游的移动码头,与移动码头一同奔袭而下的还有千余吨垃圾。正是由于姚志贤在船头第一线的指挥,才避免了下游西林大桥被冲垮的危险。
“在船上有没有想过自己落水以后怎么办?”
听到这个问题,姚志贤没有思考,一下就做了回答,“没有想过,脑子里只有险情,就是抢险,其他都没有概念。”
“满载而归是最自豪,最开心的时候”
在水务清洁队中,大部分都是在水里、船上工作几十年的老船工、老渔民,不过也有像杨若凡一样的年轻人。
下午3点50分,是队员们准备出工的时间。到这个时候,甜城湖开始显露出它温柔之外热辣的一面。虽然头顶的阳光较于中午稍有收敛,但经过一个中午的炙烤,湖面升腾起了一股又一股的热气。从上船到开船不到5分钟的时间内,汗水就已经浸湿了后背,用姚队长的话说,人就像入了“水蒸笼”一般。
到达清洁队腾垃圾的码头,队员们开始下船,一篙一篙地将垃圾拖到岸上。这时候,一个年轻而又稍显单薄的身子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若不是队长介绍,完全无法想到,茧子丛生的双手和被晒得黝黑,甚至还有脱皮痕迹的脸庞会出现在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他叫杨若凡,是一位大学毕业生。
正在腾垃圾的水务清洁队队员 马梦瑶/摄
杨若凡进队已经近两个月了,回想自己参加这份工作的原因,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开始家里人也很不同意,但是自己有自己的想法。自己是喝沱江的水长大的,为自己的母亲河做一点贡献,尽一点力也是应该的。参加这个工作,不管是对自己以后的工作还是锻炼自己吃苦耐劳的精神都有帮助,还能借此了解基层。”在面朝江水背朝天的工作环境中,他感触良多。
“开船、打捞、返航、腾垃圾……”每天不断循环,这是杨若凡工作的日常。谈到他对这份看起来着实辛苦的工作的感受时,他却笑着说,“刚开始觉得辛苦,尤其是在打捞垃圾的时候,气温比较高,很热。在腾垃圾到岸上的时候是最累的,因为刚来的时候,力量不太够。但是现在已经习惯了,可以说已经完全融入了船家生活,所以这些我觉得都无所谓”。
言语间,杨若凡毫不掩饰地表达着自己融入这种生活的兴奋。这份工作的艰辛和乏味,在他看来是对自己的磨练。他说:“其实我以前很吃不了苦,我就想通过这个事情一直能锻炼自己。每次看到甜城湖湖面上不是很干净,但通过打捞之后,我们‘满载而归’,这个时候我觉得很自豪、很高兴。”说到这里,杨若凡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从中流露出的怡悦和与这个年纪不符的成熟,在潋滟的波光里,熠熠生辉。
“我跟沱江水,有缘!”
“在城市建设的时候,拦河大坝建成,就没有船了,在甜城湖21公里内,就只有公务船——海事部门的巡逻监督艇、渔政部门的巡逻监督艇和公安机关的船只。”黄新渡说,“在那一两年没得水的日子,真的难过啊,真的难过。”他显然对这段日子记得特别清楚,很难想象一个连写自己名字都需要一笔一划慢慢琢磨的人,得是不断在甜城湖边驻足观望过多少次,才能记住当时甜城湖上所有公务船的类别,并至今还能一个不落、流畅地数出来。
他与姚志贤和杨若凡不同,他这一辈子与船、与水都脱不开。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从小跟着父母出生在船上,生活在船上,工作在船上,的确没离开过船,没离开过水。”那段在拦河大坝建成之后,被迫在岸上工作的日子,似乎被黄新渡认为是属于自己一生之外的时光,在采访之中,总是被他有意无意地省略和忽视。
志在于此,甘之若饴。能够干清理水上垃圾这一行,黄新渡觉得很愉快。他笑着说,“就像鱼儿又回到了水里一样,再苦再累,心头都是甜的。”他深知船对这份工作的重要性,为了防止雨水对灌进船仓,他全天24小时都呆在基地,春节也不回去。他常说,“船儿船儿,就要像待儿子一样待它。”家人对此也毫无办法,为了见他,只能在周末带着孙子和孙女来基地。
满载垃圾的水务清洁队船只 马梦瑶/摄
天天在水里游,船上跑,除了清理垃圾以外,救人也是黄新渡重要的工作内容。从2010年至今,不到九年的时间里,他已经在水里救起了100多个落水人员。作为地道的船家儿子,黄新渡对水上救人有着自己的经验。“落水的人一旦在水里要落气的时候,他禾草都要抓一把。他没有落气仍在张开口腔喝水的时候,水里就会有气泡,篙杆顺着气泡的方向伸下去,再把他的手拉过来,逮到篙杆,他不会丢开,他会死死地抓住。这时候,你就迅速地冲出水面,逮着篙杆一拉,他就跟着你起来了,这就是稻草救命的原理。你不用篙杆去救他的话,他把你抓住了,你们两个就在底下咯。”黄新渡说。
硬气、开朗,这是黄新渡给人的第一印象。他的双耳,由于常年浸在水里,存在一定的听觉障碍,需要大声说话才能听到;他的左手,在防汛演练中差点被船的桨叶绞断,至今仍有两根手指不能伸直,被医院鉴定为八级伤残;他还有着严重的风湿骨病,需要常年喝风湿药酒来缓解。但在谈到这些的时候,这位汉子却一直笑呵呵的。
就是这样的一个汉子,在主动说到自己即将退休的时候,喉咙却有些发硬。他说:“我工作起也很困难,但是很幸运,要完成我的工作任务了,我还有一年多就要退休了。人生的道路即便是走起艰难,但是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了。我爱人在退休的时候就只讲了一句话:‘终于要离开这个水咯!’,但是我跟她不一样。我跟这个水,跟沱江河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不解之缘”。
“那如果让你对自己在离开工作岗位时说一句话,你想说什么呢?”
听到这个问题,他抿了抿嘴角,有些迟疑,“沱江河养育了我几代人,说大实话,舍不得离开”。
话语间,尽是这个铁骨铮铮的船家汉子对这份工作的热爱。他说,“现在的水,又恢复了我们童年的那个时候了,在水里游荡得了鱼虾了,又能看得深了,又清澈了,所以工作起来非常高兴,好像自己的汗没有白流,辛苦也是应该的”。
(作者为兰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研究生程浩 马梦瑶 赵倩倩 李敏;指导教师魏占兴、郭翠玲、王臻为兰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