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熙攘的人群，跨过宽阔的门廊，一瞬之间豁然开朗的，除去一个大戏台便是成都市郫都区战旗村村主任杨勇的会客之所——盖碗茶铺。上午10点，这里早已围满了人。茶铺的老板娘笑说：“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波咯！”
被围在中间身穿淡蓝色衬衣、黑色西裤，长得又瘦又干练的中年男子便是杨勇，大多数时间你都可以在盖碗茶铺找到他。盖碗茶铺属于战旗村旅游项目“乡村十八坊”的二期工程。白天，盖碗茶铺的桌椅都会搬到外面的空旷场地，不仅可以给人歇脚品茶，还能听杨主任说说战旗村的故事。选这个地方见客，一来宽敞，二来亲切，用杨勇的话来说就是“自由嘛！不拘束噻！”
杨主任在盖碗茶铺“见客” 康雪嫣/摄
50个考察团：八方来客，扫榻以迎
正值暑假又逢周末，这意味着杨主任要见更多的“客人”。“客人”虽多，不过三类：来交流经验的乡镇干部、采访的记者和社会实践的学生。
7月14日，星期天，一批来自龙泉驿的“学生”整装待发，准备前往总书记去过的村子学学乡村振兴的路子，看看迎风飘舞的战旗。杨勇并未因周末而稍显怠慢，而是面露微笑地和来自67公里以外“客人”在盖碗茶铺畅谈。仅这个星期天，他就接待了四批不同的考察团。据杨勇说，以往最多时，一天要达到50个，其中最远的考察团来自辽宁。
成都纺织高等专科学校历来与战旗村有着良好的合作，当天杨主任接待的第一批“客人”便是成都纺织高等专科学校的学生。他们要完成暑期实践，需要在这里呆上一个月，参与战旗村的建设，丰富自己的技能。合作起始于2006年，过去的12年，培训走的是传统模式，今年杨主任想“搞”点不一样的东西。他把这些学生分成五个组，分别负责战旗村的生态、电商、产品设计、文创和营销。“这样孩子们既有自己拿得出手的作品，战旗村也从中享受到了好处，一举两得。”杨勇喝了一口茶，笑着说。至于希不希望这些孩子留在战旗村，杨主任却摇了摇头。摇头不意味着这些孩子不优秀，而是杨主任更希望他们能在战旗村学到东西，增长见识，提升经验，将来他们才能更好地投身各地去实现个人的价值。杨主任直言：“人才是缺乏的，但是现在条件还不成熟。”他很清楚，战旗村目前各项基础设施不完善，还不具备吸引人才的基本条件，招来人才难，留住更难。
所以杨主任总是会接待各种各样的客人，不论对方来自哪里，不论来的时间早晚，他都会选择到盖碗茶铺泡杯茶跟对方谈上几个小时。对于杨主任而言，这不仅是在向外分享战旗经验，更是在学习别家长处来建设战旗。
22年闯荡：人生在勤，不索何获
每一艘满载而归的船都是渔人乘风破浪的犒赏，每一亩丰美的良田都是农人辛苦耕作的报偿。杨勇人生中有过辛苦耕作，也有过乘风破浪。今天，作为战旗村村主任，坐在盖碗茶铺里来讲他与战旗村的故事，杨勇百感交集。
2010年，生于战旗长于战旗的杨勇因丰富的人生经历和管理经验被选为战旗村村主任。其实，在做村干部之前，杨勇曾在13个行业打拼过。
从1988年高中毕业算起，他做过无线电维修，搞蜡制工艺品，还去当地的豆瓣厂打工。只是打工挣得是“死工资”，他不愿过这种没有滋味的生活。机遇来自1992年邓小平的南巡讲话，“改革开放胆子要大一些，抓住时机，发展自己。发展才是硬道理。”于是杨勇开始学做唐昌板鸭，一年后前往山东寻求发展，构建自己的商业版图。但现实总与理想有着很大的差距，不到一年，买卖失败，孩子出生，杨勇便回到了成都。尽管是这样，杨勇依旧热情不减。表亲办了企业，找杨勇过去帮忙，他什么都愿意做。“保管材料，产品生产，商品推销各个方面我都有接触，形成了一个链条。”这是杨勇的经历，也是他学到的经验。今天，这些管理企业积累下来的经验成为了杨勇管理战旗村的珍贵“法宝”。
1997年，杨勇当上了生产厂长，手下管着七十号人，三个组。只是苦在这三个组内部有矛盾，生产又需要抓质量赶时间，着实愁着了杨勇。爱琢磨的他买来了很多书来学管人用人的智慧，细心研究之后发现了一套完美的组合：“法家的决断力、儒家的包容思想、道家老子的无为而治”。随着阅读量的增加，杨勇发现很多问题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解决，之所以不能解决是因为没有把所有的问题串起来，不会应用。“人是一个大的应用家就好了，把学到的应用到现实生活中就好了。”这是杨勇的得出的人生智慧，也是现今战旗村发展的一大战略，对于一个无资源、无环境、无历史的“三无”战旗村来说，“资源是找过来的，嫁接就行了。一代又一代的努力就会发展起来。”
此后杨勇学做银芽柳，学看设计图纸，做花卉苗圃，屡次创业屡次失败，屡次失败屡次重整旗鼓。直到被选为村干部，他才将手头上的事业交给家里人打理。与他同期起步甚至发展更晚的生意人如今腰包都比他更鼓，有时他也会内心矛盾，也会想“要是我不当这个村主任，那人生又会不一样”。但是在社会效益面前他舍弃了“小我”选择了“大家”。
杨勇说：“村干部要与时俱进，更要有胆识。村干部是离村民最近的人，也是村民最相信的人，干事情是最累的人，甚至是吃力不讨好的人。”只有村干部起到模范带头作用，各项工作才能走到前列。正因为在很多行业接受了“洗礼”，杨勇才吸收了更多的东西，也学会了把握时代。自此，生意人杨勇变成了杨主任。
9年经验：“新农村”与“新农人”
没有农业农村的现代化，就没有整个国家的现代化。只是现在大多数的农村都面临这样的现状：下田种地的都是老年人，年轻人出去的很多，回来的很少，他们基本已经不再种地了。这也是战旗村面临的问题。
在杨主任看来农用地也可以变成乡村振兴的宝地，原有的传统大农业用地可以挪一部分来做水果采摘、花卉观赏，这样可以给年轻人更多的机会。“村里还缺少给年轻人展示自身才华的平台，如果在家里的收入和城市里面接近，年轻人肯定愿意回来。”这是杨主任对战旗村现状的看法，在他看来，“新农村就是城乡无差别，城市向往农村；新农人要与大城市工作、创业、收入无区别，受人尊敬，有技术，有自豪感。”
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杨勇的儿子也想挣“快钱”，上大学时选择学习电子商务，但真正良好的发展是稳中求进，曾在商海沉浮几十年的杨主任深谙其道。为了打造“新农村”与“新农人”，杨勇开始搞研学，找人编教材，让更多的学生到农村来，认识新农村，了解新农村，热爱新农村；给村里思想开阔的人做工作，给村民找榜样；和企业谈合作，形成战旗品牌输出。他把“新农村”与“新农人”的打造比作八卦图，内外互相推动才能形成有机循环。
2019年是他任期的第九年，这九年战旗村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再干一届，杨主任打算把机会留给年轻人，不再做村干部了。在他看来“不急于求成，不在短时间内求政绩”就是最好的管理模式，就像盖碗茶铺上悠闲自在的喝茶人一般，毕竟“乡村要有它的本底：要有农耕文化，要有淳朴的农民”。
战旗村“火”了，郫都电视台的记者一周来一次，四川电视台的记者一月来一次。已到知命之年的杨主任，每份工作依旧饱含热忱。
已近黄昏，戏台边的丝竹之声夹杂着飘散而来郫县豆瓣的清香，盖碗茶铺依旧热闹非凡。杨主任带着泡好的茶，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在背离茶铺的不远的僻静处和南开大学的老师和同学们交谈着。时光在流转，杨勇还是杨勇。一些东西已改变，一些东西仍然在。
(作者为兰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研究生康雪嫣 关郁凡 孙茂宁；指导教师魏占兴、郭翠玲、王臻为兰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