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掖临泽，早上十点半到十二点半，是一天中牛羊肉卖得最好的时段之一。但在8月3日的这个时段中，李千林的肉店只来了一位顾客，买走84元的羊肉。而去年的这个时间，他至少可以卖掉两只羊，大约4000元的营业额。李千林正坐在金林肉宝宝门店旁的休息室，这个今年34岁、身高1.85米、有着一头板寸黑发和一张黝黄色国字脸的西北汉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唉，我们这行业今年不好做，真的不好做。”
“现在生意不好做，钱也不好赚”
张掖临泽县地处河西走廊中段，流沙河是该县唯一一条穿城而过的河流，被当地人唤作“母亲河”，传说也是《西游记》里的“沙僧老家”。历史上因上游携带着大量的泥沙，入川后因河道平坦，大量的泥沙开始沉积而得名，源出祁连山阿吉峡，是中国第二大内陆河——黑河的最大支流。
在流沙河畔奥瑞金广场休闲的爷孙 曹沣鑫/摄
如今流沙河的水里没有沙，取而代之的是水天一色的活水，明晃晃泛着清亮色鳞光，空气温暖而湿润，蒸腾的水汽在绿梢头打闹，成了市民避暑休闲的去处。河岸边的奥瑞金广场中一对爷孙蹲在地上玩绿色卡片，另一角有一个拎着小布袋的爷爷拉着小孙儿的手正散步。
李千林的第一家牛羊肉门店就在流沙河畔的滨河路上，左靠临泽县公安大厦，右倚数栋赭黄色高楼，夹在其中的他的门店却只是一排低矮平房中的一间。
这些低矮的平房已然破旧不堪，已被推倒的建筑废料倚在墙边、堆在路上，上方是悬吊着的吊机：这些房子的拆除只是时间问题。
上午十点半，我们走进李千林的门店时，他正低头收拾着冷冻柜里满当当的牛羊肉。见到我们，他直起身，对于我们的到来，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惊讶。双肘呈“八”字状撑在冰柜上平静直视着我们的李千林，没有过多的寒暄，简单几句后他便邀我们进门店旁的休息室。
李千林的第一家牛羊肉门店就在流沙河畔的滨河路上，左靠临泽县公安大厦，右倚数栋赭黄色高楼，夹在其中的他的门店却只是一排低矮平房中的一间。
这些低矮的平房已然破旧不堪，已被推倒的建筑废料倚在墙边、堆在路上，上方是悬吊着的吊机：这些房子的拆除只是时间问题。
上午十点半，我们走进李千林的门店时，他正低头收拾着冷冻柜里满当当的牛羊肉。见到我们，他直起身，对于我们的到来，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惊讶。双肘呈“八”字状撑在冰柜上平静直视着我们的李千林，没有过多的寒暄，简单几句后他便邀我们进门店旁的休息室。
李千林的第一个门店 曹沣鑫/摄
休息室外门的门框上，印有“牛羊肉打真空，顺丰快递空运”字样的条幅已被西北的风掀起了边角，变得卷曲、褪色，大门进去是透明的塑料顶天窗，院内用来称量牛羊肉的合金大盆和落地秤落寞地靠在墙上。
他掀起帘子，让我们进去。休息室的光线有些昏暗，刚走进时，眼前蓦然一暗，待适应后才看得清屋内摆置。窗前的办公桌，玻璃桌案下散乱地压着各式各样的名片和照片，桌上摆着一台显示屏，可随时看到店门口监控的图像，一把黑色椅子、一张沙发、一个方桌，几乎是他休息室的全部家具。没事时他就在此休息，办公在这里，午饭也在这里，店铺再往后走还有一间临时卧室，门正对休息室而开。
“现在牛羊肉生意不好做，真的不好做啊。”李千林表情苦涩，没有因为与我们只是初识而避嫌，长叹了一口气。养牛羊的成本一直在抬高，但老百姓们对牛羊肉的消费却比往年少了很多。雪上加霜的是，已出现在多地市场上的注水牛肉，成本低、价格低，无形之中又压低了市场价格。而那些坚持牛羊肉品质的供货商们，基于成本不能再降价，只能陷入竞争的被动态势，再加上消费走低，李金林和其他坚持品质的供货商只能停下扩张的步伐，转而紧缩。他把临泽县城的另一家门店关掉，又开始守着最初起家时的阵地。
他掀起帘子，让我们进去。休息室的光线有些昏暗，刚走进时，眼前蓦然一暗，待适应后才看得清屋内摆置。窗前的办公桌，玻璃桌案下散乱地压着各式各样的名片和照片，桌上摆着一台显示屏，可随时看到店门口监控的图像，一把黑色椅子、一张沙发、一个方桌，几乎是他休息室的全部家具。没事时他就在此休息，办公在这里，午饭也在这里，店铺再往后走还有一间临时卧室，门正对休息室而开。
“现在牛羊肉生意不好做，真的不好做啊。”李千林表情苦涩，没有因为与我们只是初识而避嫌，长叹了一口气。养牛羊的成本一直在抬高，但老百姓们对牛羊肉的消费却比往年少了很多。雪上加霜的是，已出现在多地市场上的注水牛肉，成本低、价格低，无形之中又压低了市场价格。而那些坚持牛羊肉品质的供货商们，基于成本不能再降价，只能陷入竞争的被动态势，再加上消费走低，李金林和其他坚持品质的供货商只能停下扩张的步伐，转而紧缩。他把临泽县城的另一家门店关掉，又开始守着最初起家时的阵地。
“最穷无非讨饭，不死终会出头”
李千林是张掖临泽县沙河镇新民村四社村民，起初并没有打定主意发展牛羊肉产业链的他，人生真正与牛羊联系在一起是在2012年。在此之前，他做了近十年的建材生意，那时行情好，挣了不少钱。2011年他感知到当地的建材市场已近乎饱和，便开始考虑转行的方向：当地政府对畜牧业的支持力度很大，而有着“枣乡”美誉的临泽县本身便是一个传统农业大县，饲草资源相对丰富。
门店内景 陈水杏/摄
一面是趋于饱和但已经营多年有丰富经验的建材生意，一面是完全陌生却有可观前景的养殖业，李千林选择了后者。他将变卖建材门店的钱作为牛羊养殖的启动资金，开始和妻子一同追逐属于他们的“羊财梦”。刚进入这个行业时，他便把自己的微信签名改成“最穷无非讨饭，不死终会出头”，以激励自己。
畅聊正酣时，一个扎着马尾、皮肤黝黄的小女孩抱着书和文具掀开帘子迎面走来，径直坐在方桌前，低头翻起书来。“怎么不跟姐姐打招呼呀？快跟姐姐打招呼。”李千林方才还是凝重的神情望向女孩时便舒展开来，转头向我们介绍：“这是我闺女，今年10岁，小学四年级。”小女孩也不忸怩，爽快地向我们问了声好，便继续看书。我们夸赞小女孩懂事，学习一定很好。李千林摇摇头摆了摆手道：“不要求她能学得多好，但至少认真上个大学，不要像我一样。”问到有几个小孩时，他眼睛一亮。“两个，呵呵呵。”李千林笑了起来，“小的那个明天就一岁了。”
只读了一年高中的李千林17岁便跑到新疆的建材厂打工，他发现那里建材的原料价格与老家的价格差很多，便笃信在老家搞建材一定能挣钱。在新疆打了一年工后，自认为所学够用，便回乡创业。
他曾在滨河路边的桥上站了一天，专门数有多少辆奥迪往来，他说那天共有9辆，发誓一定要挣钱买一辆奥迪。2010年时，他的建材门店一年挣十几万已是轻而易举，积蓄早就够买一辆奥迪。后来他买了车，但不是奥迪。
畅聊正酣时，一个扎着马尾、皮肤黝黄的小女孩抱着书和文具掀开帘子迎面走来，径直坐在方桌前，低头翻起书来。“怎么不跟姐姐打招呼呀？快跟姐姐打招呼。”李千林方才还是凝重的神情望向女孩时便舒展开来，转头向我们介绍：“这是我闺女，今年10岁，小学四年级。”小女孩也不忸怩，爽快地向我们问了声好，便继续看书。我们夸赞小女孩懂事，学习一定很好。李千林摇摇头摆了摆手道：“不要求她能学得多好，但至少认真上个大学，不要像我一样。”问到有几个小孩时，他眼睛一亮。“两个，呵呵呵。”李千林笑了起来，“小的那个明天就一岁了。”
只读了一年高中的李千林17岁便跑到新疆的建材厂打工，他发现那里建材的原料价格与老家的价格差很多，便笃信在老家搞建材一定能挣钱。在新疆打了一年工后，自认为所学够用，便回乡创业。
他曾在滨河路边的桥上站了一天，专门数有多少辆奥迪往来，他说那天共有9辆，发誓一定要挣钱买一辆奥迪。2010年时，他的建材门店一年挣十几万已是轻而易举，积蓄早就够买一辆奥迪。后来他买了车，但不是奥迪。
李千林的牛羊养殖厂大门 图片来源于受访者
转行养殖业的他一直在忙。
先是投资100多万元在马郡滩水库北侧修建羊舍，购买羊羔；再是成立临泽县金林养羊专业合作社，与周边村社1000多户农户签订了繁育养殖合同，带动农户走养羊路；还构建了“农户抓繁育、合作社抓育肥、公司抓防疫和屠宰销售”三体分抓的经营模式。对新行业的一无所知，让他付出的代价是：2013——2014年间，李千林陆陆续续把自己十年做建材生意的资金全投了进去。为弥补经验的缺失，他白天打理羊圈，晚上上网看资料、自学舍饲养殖知识，随着经验的慢慢积累，2016年才回本的他，2017年迎来了自己的黄金期。但他没忘记当年奥迪的事，2018年他给自己定了一个新目标——个人资产达一千万后给自己买辆奥迪。
先是投资100多万元在马郡滩水库北侧修建羊舍，购买羊羔；再是成立临泽县金林养羊专业合作社，与周边村社1000多户农户签订了繁育养殖合同，带动农户走养羊路；还构建了“农户抓繁育、合作社抓育肥、公司抓防疫和屠宰销售”三体分抓的经营模式。对新行业的一无所知，让他付出的代价是：2013——2014年间，李千林陆陆续续把自己十年做建材生意的资金全投了进去。为弥补经验的缺失，他白天打理羊圈，晚上上网看资料、自学舍饲养殖知识，随着经验的慢慢积累，2016年才回本的他，2017年迎来了自己的黄金期。但他没忘记当年奥迪的事，2018年他给自己定了一个新目标——个人资产达一千万后给自己买辆奥迪。
“熬过今年，我就赢了”
提及当下的牛羊肉市场行情和前景时，李千林往椅背一靠，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媳妇前两天还跟我说，‘临泽县还有四五家，你看今年能撑到年底的有几家。’”过去的几年，李千林的牛羊肉已经通过“基地+实体+网店”的生产销售模式和网络渠道将羊肉销往广州、西安、成都、兰州等地。三个月时间，线上、线下总销售额就超过了10万元。按照李千林原本的计划，今年应当在兰州市开一家专营实体店，做好后进一步扩展向其他地方，但因经济态势不好，银行的贷款额度被压缩了30%，整个养殖产业资金链难以周转，不但原有计划被打乱，还有一个门店已经被迫关停，坐在办公桌前，李千林双手抹了抹脸，“压力大得很，银行贷款、农户的牛羊、政府的支持，这些都需要有好的‘成绩’，才能维系良性循环。大家都是各取所需罢了”。
大手和小手——李千林抱着小宝 陈水杏/摄
我们注视着他，只能用沉默去回应。
午饭后，李千林半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双手高举着手机浏览信息，再见到我们，他收起手机，起身让我们坐下，自己坐到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右腿叠在左腿上，半身倾斜向着我们。不一会儿，门帘突然被拉开，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着一身黑色休闲装的女人走进休息室。见到我们，她先是站在门口一征，拘谨地微微一笑，三步当两步走进临时卧室拿了一条小毛巾，又匆匆地离开。“那是我妻子，现在急着去给的小宝打针，昨天去市里吃坏肚子了，现在在发烧。”李千林向我们解释。
2004年李千林结婚之后，他的妻子成为他在商业和生活上的左膀右臂，跟大多的年轻夫妻一样，他们也常常因一两句话就起火吵架，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尤其是去年第二个小孩出生后，慢慢相互谅解，吵架也少了。从建材到养殖，生意上一些难以取舍的决定，李千林都会跟妻子商量。早餐时他还在和妻子商量，要不要翻新年初关掉的那个门店。令他迟迟无法做出决定的是，第一家门店早就被纳入拆迁的范围，已非长久之处，而另一个门店位置虽好，营业额却一直不如意。现在牛羊肉生意不好做，翻新的店铺租金一年4万还有每天人工等产生的费用远大于营业额，加上资金紧张，为此他已经犹豫了将近一个多月且至今未定。我们夸赞他妻子干练时，他呵呵憨笑，“还行吧，能干确实能干。”
午饭后，李千林半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双手高举着手机浏览信息，再见到我们，他收起手机，起身让我们坐下，自己坐到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右腿叠在左腿上，半身倾斜向着我们。不一会儿，门帘突然被拉开，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着一身黑色休闲装的女人走进休息室。见到我们，她先是站在门口一征，拘谨地微微一笑，三步当两步走进临时卧室拿了一条小毛巾，又匆匆地离开。“那是我妻子，现在急着去给的小宝打针，昨天去市里吃坏肚子了，现在在发烧。”李千林向我们解释。
2004年李千林结婚之后，他的妻子成为他在商业和生活上的左膀右臂，跟大多的年轻夫妻一样，他们也常常因一两句话就起火吵架，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尤其是去年第二个小孩出生后，慢慢相互谅解，吵架也少了。从建材到养殖，生意上一些难以取舍的决定，李千林都会跟妻子商量。早餐时他还在和妻子商量，要不要翻新年初关掉的那个门店。令他迟迟无法做出决定的是，第一家门店早就被纳入拆迁的范围，已非长久之处，而另一个门店位置虽好，营业额却一直不如意。现在牛羊肉生意不好做，翻新的店铺租金一年4万还有每天人工等产生的费用远大于营业额，加上资金紧张，为此他已经犹豫了将近一个多月且至今未定。我们夸赞他妻子干练时，他呵呵憨笑，“还行吧，能干确实能干。”
李千林全家和妹妹的孩子 陈水杏/摄
太阳西斜，一改正午时的窗外阳光柔和地铺在流沙河面，波光粼粼，这时，进来一个身材魁梧体型健硕的男子，他对整个屋子扫视了一番，操着方言跟李千林说话，头低看了看右手，走到李千林跟前把手伸出，李千林轻轻捏着他的手指头，神情温柔，眼睛在手掌里仔细找着什么，李千林一时找不着跟他说了几句，他便离开。李千林解释那是小他三岁的弟弟，原来看小宝的，小宝去打针没回来，他给别人打工时不小心被东西扎进指头了，找不着刺在哪，让他去找母亲看看。以前李千林和弟弟合作，弟弟养牛，李千林养羊兼销售，但是今年行情不好，压缩了牛的存栏量，闲时弟弟偶尔去给别人打工。
现在，李千林除了每隔几天回养殖场查验牛羊饲养情况，大多在门店守着，早上要是有酒店下订单就去送货，剩下的时间大多在休息室刷行业信息。小宝打针回来后，就没离开过李千林的怀抱，他一边哄着生病的小宝睡觉一边接着电话，站在窗台前，窗台上摆着一份红底的荣誉证书和一小块金色奖牌，上面写着“产业致富带头人”。
现在，李千林除了每隔几天回养殖场查验牛羊饲养情况，大多在门店守着，早上要是有酒店下订单就去送货，剩下的时间大多在休息室刷行业信息。小宝打针回来后，就没离开过李千林的怀抱，他一边哄着生病的小宝睡觉一边接着电话，站在窗台前，窗台上摆着一份红底的荣誉证书和一小块金色奖牌，上面写着“产业致富带头人”。
李千林边抱着生病的小宝边接电话 陈水杏/摄
“我就是个二百五，啥事都只是半懂。”李千林这样评价自己，把前几年养殖经营的滞缓，归结于经验学识不足，很多事想做没办法做或做起来磕磕绊绊。现在，牛羊肉经营的困境他打算先放一放，转移发力点将无公害产品向绿色产品进军。要先确保牧草是绿色品质，下一步才能改良牛羊肉质，他在养殖场附近租下了680亩草场，并对牧草进行改良，又种了近一百亩的黄金米和黑珍珠（黑糯米）搞农牧结合的循环产业。尽管黄金米和黑珍珠今后如何向县上领导汇报，如何宣传销售，着实让学历不高的李千林头疼，但提到一千万的目标他就又充满了干劲儿，他坚信，“只要熬过今年，我就赢了。”
作者：陈水杏 曹沣鑫
指导教师：韩亮
指导教师：韩亮